世上其实很少有真正的一人做事一人当，无论做了什么事，都像投石入水，涟漪一层一层泛开。

莫瑶在合欢宗胡作非为、胡说八道，被莫凭栏抓回来，扔进了尘星门的禁闭室。

她自然想出去。

“你去找沈盼君，让他来见我。”莫瑶隔着栏杆，对陈易说道。

陈易摇头，表示不去。

“那你去合欢宗的水怜山，让她来见我。”莫瑶又提议道。

陈易又摇摇头，问她：“为什么不愿跟我走？”

他目光平静，有几分莫凭栏的风度。

莫瑶很难跟他解释。

她没皮没脸，她纯恨战士，但除了本性如此外，其实也多多少少是有一些原因的，比如莫凭栏剖了她的灵骨，沈别卿用了她的灵骨，沈盼君在原着里让她当接盘侠，她自然针对这三个人，水程是合欢宗的长老，水怜山是合欢宗的少宗主，她也不怕连累这两个人。

陈易不一样。

既没靠山，也不是孤家寡人，真帮她越狱，被莫凭栏迁怒，她真会对陈易感到不好意思。

莫瑶走到栏杆边缘的靠墙处，慢慢蹲下，反而地面也不脏，她握着栏杆，干脆坐下，没太所谓地说道：“没有灵骨，你我衰老速度不一样，寿命也不一样，你现在喜欢我，是因为遮住疤痕之后，我还算个美人，是因为我现在还年轻灵巧，可总有一天，我会长得比你还老，会衰弱，会掉牙，会满脸皱纹，会脸皮都垂下来，老人都是长得差不多的，你想想，如果我长得和你娘差不多，你风华正茂，却日日面对这样的我，我受不了。”

最后四个字，她说得极轻，也极其清晰。

不是到时候风华正茂的陈易日日面对一个老妇受不了，而是她衰弱衰老之后，面对风华正茂的陈易，她会受不了。

“我跟你不同，所以我也不可能跟你在一起。”

莫瑶看向陈易，面容也一样平静。

她不是妄自菲薄的人，恰好相反，她太有自知之明，如果到时候真的是那样的情况，她会忍不住嫉妒陈易的。

陈易隔着栏杆蹲下来，与她四目相望。

两人都不是原着里的什么重要人物，她是一笔勾勒的倒霉蛋，他是无名无姓的背景板，她俩阴差阳错，才会一起长大，才会有过被一起排挤，又抱团取暖的时光。

脱离了原着的小人物，莫瑶也猜不透，她们两人会被命运如何安排。

“如果我不想修炼，我只想当一个普通人呢？”

陈易凝视着她，尽管这话听起来很像表白，类似于如果你不会飞，那我愿意折断翅膀，陪你一起走。

但是莫瑶能听出来，这不是表白。

更像一个迷茫的信徒在祷告，在询问前路如何。

怎么就这么倒霉，他不想修炼，他偏偏有灵骨，她想修炼，偏偏没有灵骨。

“我不知道。”

莫瑶不知道别人的命运，尤其是她跟陈易还是有些情分的，更不好妄言什么，只问道：“你母亲、你弟弟妹妹怎么办？”

陈易的全家，都指望着他呢。

正如莫琴儿当年一心指望着莫凭栏这个儿子，能为她勾回丈夫的心。

各人有各人难念的经。

她和陈易的经，显然不是一个路数。

“我不知道。”

陈易忽然塌了肩膀，捂着脸，声音透出无尽的疲惫，说道：“我想走。”

他没说为什么想走，没说走去哪里。

“走”更像一个字，一个单纯的状态，在这个状态里，抛却过去，走向未来。

“莫瑶，你能不能－－”

“拐走我？”

陈易将脸埋在手里，像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。

莫瑶不擅长为他人的命运负责，她能拒绝陈易一次，已经算是大发善心过了，大多数时候，她还是随心而动。

“好！”